此心安处是吾乡

故乡,一个存在于脑海,却又永远都挥之不去的名词。我们在这个叫做故乡的地方留下了成长最初的印记。当我们渐渐成熟,当我们对生活有了新的渴望。故乡,也与我们渐行渐远。

故乡是什么样子的?在脑海中使劲地搜寻,找来找去,只剩下一些青的山、绿的水,还有一些灰色的房屋。那些故交旧友们在行色匆忙中,越来越让我看不清面容。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我像坐在一驾马车上徐徐向外行驶的人,故乡正在一步步地远离我。最终,故乡在心里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被永远定格。故乡没有了我并不孤独,而我没有故乡,灵魂就没有归属。

无意中看到一部记录片,关于故乡。才恍然:原来我与绝大多数人一样,狭隘地将故乡定义为出生或幼时生长的地方。其实,它更是个载体,承载着你我祖辈父辈们生活的记忆和痕迹,传承到我们手上,并由我们传递下去。如此,便能明白为何无论在远方生活了多久,老人总对它魂牵梦萦。如此,便能解释无论是否到达成功的界定,游子总对它心心念念。如此,才能体会,你疲惫时为何会不由自主想起它.

年少时总是迫不及待逃离所有的熟悉,将陌生与自由划上等号。人们做的所有事情并非都有意义,就如我们亦非一开始就能认清自己。有时我们作某个决定,是不知道、也不在乎对或错的。所以我无意识地循着青春的旧轨迹去到远方。

对于一个在外生活了多年的人来说,故乡的身影已经在忙碌与拼搏中逐渐失去了高大的形像,只留存下来一些坚硬无比的框架和难以磨灭的颜色。关于内容,随着时光的流逝所有的一切就显得越来越干瘪了。记忆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生活片段就像是风干萝卜干被挂在精神家园的角落里慢慢腐朽。

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人也还是那样一群人,但是旧日的各种民俗习惯却早已发生了巨变。我们茫然回首,会非常残酷地发现: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现而今,曾经的那些历史、传统、文化,通通都变味了。

每次回家,总想去看看过去玩耍的地方,但几乎都是面目全非,找不到过去的景物和感觉,非常悲伤。推进城镇化不是完全消灭村庄,不是“土地的城镇化”而是“人的城镇化”,没有乡村,就没有城市,城市的存在是以乡村为基础的,乡村是城市的源头。

最尴尬的是,在乡村找不到出路的时,你来到城市;在城市举步维艰时,你又试图退回乡村。

等到你回来站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同学之间已经早已没有共同话题,我们的那些少时玩伴更多的关心是我们进了什么单位、有什么社会关系,再不就是买了多大的房、开什么牌子的车,顶不济的话题也是用的是iPhone几代、装了哪些程序,他们已不再关心彼此是否还记得儿时的玩乐、少时的单纯,他们更想比较一下现在各自的物质生活,更愿意探听来自喧嚣城市里的各种各样的段子,他们相信或认为我们一个个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孰不知我们也只是漂游在异乡的无根浮萍,每每在第一片黄叶飘落的季节里将思念故乡的心收得紧紧的,怕人前的眼泪暴露隐藏在柔软角落里的脆弱。是我们因为自身浸染了太多世俗而对故乡的人产生了芥蒂,还是故乡的人因了太多的世俗而抛弃了我们?回不去的故乡,渐行渐远的故乡人,于我们是一个打了结的乡愁。

身处前现代和后现代的生活方式中,摆荡在全球与地方的两极,普世观念尚未普世,现代技术早已现代,我们总是如此尴尬无奈。城市化摧枯拉朽,“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每次回家,总想去看看过去玩耍的地方,但几乎都是面目全非,找不到过去的景物和感觉。一般人认为故乡丧失的就仅仅只是建筑,但并不仅仅如此,故乡丧失的是建筑里面的那种生活方式。丧失了故乡就是丧失了安全感。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可能就永远在灰尘滚滚里度过了。

不管是在何时,也不管是在处何处,那淡淡的乡愁,总会让人魂牵梦萦。套用余光中名诗《乡愁》的意境:现代人的乡愁,隔着一段长长短短的时间,心中的故乡在那头,现实中的故乡在这头。

没有谁可以将心中的故乡完全舍弃,也没有谁可以把故乡彻底地从脑海中割裂开去。不管你主客观意愿如何,你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记忆中的那些岁月和那些人们,那其实就是你心中永恒的故乡。

苏东坡词里写过: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虽然词是赞美好友的小妾。不过最后一句倒是时时让漂泊人念念不忘。

此心安处是吾乡。